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军队在侵入朝鲜的同时派遣海军第七舰队入侵台湾海峡。1950年9月美军越过“三八线”，战火迅速燃烧到中朝边境，美军派飞机侵犯我国东北领空，从1950年8月27日至12月底有421批1310架次，其中83批717架次对中国鸭绿江一线的集安、临江、丹东、宽甸等地区的城镇乡村轰炸扫射，使当地人民生命财产遭受惨重损失，严重威胁新中国的安全。党中央应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请求，决定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派出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广大军民积极响应党中央号召，踊跃参加这一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伟大斗争。

　　（一）入朝轮战

　　按照军委的安排，各大军区的歼击航空兵去朝鲜战场上轮战。1952年6月轮到华东防空司令部歼击航空兵入朝参战。此时，我有幸被派去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联合司令部的前进指挥所工作。我和另一同志都是长期在华东防空司令部歼击航空兵指挥室担任总值班的，我们的业务是对空作战指挥，赴朝参战参与前进指挥所指挥我歼击机空战是业务对口的。

　　我们两人来到东北的丹东，接受东北防空司令部对赴朝人员的组织安排。入夜，我们看到的是全城一片漆黑，因为拉古哨发电厂昨日被美机轰炸。这是向东北地区南片和朝鲜北部供电的发电厂。东北防空司令部的参谋长徐廼斌召集入朝人员讲话，介绍情况。他说；近期敌机频繁轰击我东北的发电厂、桥梁等主要生活设施，和袭击我军机场，偷袭我处于起飞或降落时低速飞行的歼击机，受到损失。徐参谋长交代我们入朝要带的三大件：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军装胸章，换规定很少数量的朝鲜币作零用钱，六六杀虫粉。这是因为天气渐热，朝鲜的跳蚤多得吓人，没有六六粉撒在睡炕上无法睡觉。我们带着原有的五四式手枪，换装准备工作完成后即乘车去朝鲜。

　　我们两人坐上了一辆志愿军的大卡车，跨过鸭绿江后，在朝鲜境内行驶，一路上只见大小炸弹坑，没有一块平地。汽东歪歪扭扭、上上下下颠簸向南前行。过了清川江到达博川、新安州附近一个叫隅里（可能不准确）的村庄，这就是“空联司”（志愿军空军联合司令部）的前进指挥所所在地。我们就在这里日夜跟随这里的前进指挥所所长（他是空军第三师参谋长调来的）战备值班，执行指挥歼击机空战的任务。

　　（二）在前进指挥所

　　清川江至三八线的大片区域是敌我空军空中交战的战场。前进指挥所（即战地指挥所）就设在这里，甚至可以目视空战的实况。

　　我在这里约半年时间，几乎每天都有情况。大规模的空战，可以是成百架飞机在空中混战，敌机从南朝鲜的空军基地起飞向北来到这里，我机从国内机场起飞向南来到这里，与敌机遭遇。地面对大机群的指挥引导较简单，只要引导我机发现敌机群即可，不用过多考虑占据有利攻击位置。后来听飞行员谈大机群作战的体会，说：空中一片乌烟瘴气，能见度下降。接敌后，我机群分散以八架、四架、二架为一队，去各自寻找攻击目标，主要是敌轰炸机。我歼击机利用快速、灵活的优势实施攻击，而敌轰炸机也有很强的防卫能力，向前向后都有火炮可以射击。大机群作战，往往战果也大，一次可以击落击伤十几架敌机。我们去朝鲜时，大机群作战已近尾声，后来就很少见到，敌机改变战术，改为小机群袭击。

　　小机群作战对地面引导要求较高。首先，发现敌机就不容易。在空中能见度正常时，大约十公里距离看到一架敌战斗机是苍蝇大小的小黑点。接敌时要求顺阳光，高于敌机，并在敌机的后侧上方进入攻击。这就象步兵作战，占据了有利地形就可以以一当十，稳操胜算。

　　前进指挥所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搜救跳伞的飞行员。配备有两辆越野汽车，一旦在雷达或目视发现有飞行员跳伞，越野车立即出动，满山遍野地搜寻。是敌飞行员搜救俘虏来后，可以了解很多情况。美国飞行员配有一支手枪，还有一块很特殊的布，上面用中文、朝文写字，大意是：我投降，请求优待，给我面包和水﹍。有一次，我军作战失利，我们一位优秀的飞行副师长驾驶的歼击机被敌机击落，副师长跳伞落于大山中。前进指挥所非常紧张，想尽一切办法去搜救。搜遍大山仍无音影，走访许多朝鲜老百姓，终于得知是被朝鲜老百姓抓去了。因为副师长相貌英俊，大眼睛、尖鼻子，朝鲜人民以为他是美国飞行员，百般刁难，任你怎么解释也讲不通。我越野车的搜救人员赶到，老百姓一看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才恍然大悟，为他送行。副师长很快被送回国，重新架机出动，投入空战。

　　抗美援朝战争中，我歼击航空兵共击落敌机330架，击伤95架，空战频繁。我在前进指挥所大开眼界，学到了很多指挥空战的细节，在我的阵中日记中记载了很多宝贵的纪实资料，受益非浅。日子过得很快，惊险而有趣的日日夜夜，不知不觉已到深秋，上级有令，着我们两人回国，另有任务。这段经历使我体会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艰辛，提高了自己的战斗素质，完成了轮战任务。

　　我们两人约定回国前到朝鲜的集市去见识见识，这天是该地赶集的日子，我们预先向居住地的老乡学会了一句朝鲜语即：“到隅里怎么走？”预防万一我们迷路，好用这句话问路返回驻地。然后就到集市去逛逛。这里并不热闹，商品也很少，用我们国内的情况去比较，有些萧条的感觉。我们在地摊上看到一只厚重的铜碗，还有个象小铜锣似的盖子，可用作碟子，和一把很粗陋的铜勺。这是朝鲜人日常用的一套餐具。我两就各买了一套作为纪念品，正好把我们的零用钱用掉。这只铜碗至今我还保存着。

　　回国后，后来知道那位前进指挥所所长调到军委空军作战部当部长了。

　　（三）在东南沿海夺取制空权

　　回国后正是蒋军飞机猖狂窜扰上海的时候，我被派到上海以东60公里海面上的佘山岛当前进指挥所所长。为了延伸作战范围，后来我又被调到浙江黄岩附近的南田岛当前进指挥所所长。在浙江沿海海面上，空战夺取制空权，配合陆、海军解放浙江沿海岛屿，拦截台湾的蒋空军，使它无法飞越此空域袭击上海。海面上空战，飞行员跳伞就落到海里，所以我们配备有五艘搜救船，是机动渔船改装来的，负责海上搜救。

　　当我连续空战胜利后，有几次，敌机北犯，我机没有出动迎战，我就用无线电话呼叫我机，指引其航向，飞向敌机，却把敌机吓了回去。因为敌我双方都有侦听电台，可以听到对方的对空指挥。这是我向志愿军空军联合司令部的司令员聂凤智学来的“空城计”，很灵，说明我军已掌握了浙江沿海的制空权。

　　（四）从事教学，总结作战经验

　　沿海岛屿全部解放后（除台湾、澎湖、金门、马祖外）东海前线趋于平静，1956年10月我被调到军委防空军高级防空学校高级班（军、师级学员）当教员，讲授空军战术和防空战役课，使我有机会收集整理朝鲜战争和东南沿海的空战战例和经验教训，写成教材、教案、演习想定（即方案）和战例汇编。当我讲课讲到一些战例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时候，就显得十分轻松，使我很好地完成了教学任务。这些战争中呕心沥血积累起来的宝贵文稿资料，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全部被摧毁，片纸不留。这是我一生中极大的遗憾。“文革”后，我复出工作，也努力写过不少其它专业的文稿资料，总难弥补这一损失。

　　（2010年8月12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