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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辛万苦投奔苏中公学
      作者:陆 坚      日期:2008-1-22 18:02:22      

  在我的母校——苏中公学建校60周年之际,回顾当年我从沦陷区苏南无锡冲过日寇与伪军的道道封锁线,来到宝应固晋——苏中公学所在地的艰险经历,至今历历在目。

仇恨燃烧杀敌人

  那是1945年3月,日寇、伪军在澄(江阴)、锡(无锡)、虞(常熟)进行残酷的“扫荡”。一次,伪军十余人来到锡北抢劫老百姓的财物,后来到东房桥街上的小饭店吃饭,我时年十七,年少气盛,见此情景,万分愤懑。我父亲数次被日寇抓去受过拷打、让狼狗咬等刑罚。我对日伪军恨之入骨,认为为我父亲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就立即去找铁匠师傅杨胜根借把大刀,并叫他与我一起去杀伪军。当时杨胜根铁店里有许多为大刀会打好的大刀,我向他借了一把大刀。他在我激励下,也表示与我同去。于是我们二人各执一把大刀,从西街大踏步向街中间的小饭店奔去,一路大声叫喊着“杀汉奸啊!”伪军看到我俩高举大刀向他们冲去,随即慌张地放下碗筷,拿起枪和抢来的东西,就向南弄内逃去。我俩高举大刀紧迫不舍,逃在最后一个伪军的肩膀被我砍了一刀,鲜血直流。伪军们拼命地向八士镇据点逃去,我俩紧追不放地一直追到离八士镇尚有二里地的方村桥边。想到离日寇据点已近,不能追了,我俩就返回东房桥。群众见我俩如此情景,齐声喝彩叫好。

离家投奔新四军

  追杀伪军后,回到家中,我心中有数,深知不能躲在家里让他们来报复,便拿了几件衣衫,马上离家去投奔新四军。这天夜晚,我投宿在父亲的朋友一个中医家中。第二天,经过反复打听,于午后时分,终于找到了新四军锡北武工队,受到了锡北县委书记尤旭的接待。不多日,尤旭叫我到苏北抗日根据地去。

  他给我写了一张介绍信,是给在苏北的江南办事处主任钱敏同志的。介绍信约二寸长,大拇指般宽,看不到字的一张白纸,我把它缝在长衫的边角内。他又告诉我如何联络和途中应注意的事。与我同行的还有两个青年,由我负责。第二天,我们从无锡乘汽车,一路颠簸,到了江阴八圩港。这里日寇戒备森严,三步一岗十步一哨,还有呲牙咧嘴的狼狗。上船前要进行数次检查与盘问,通过检查与盘问,我们才上渡船。到了江北靖江上岸后,我们按照尤旭的交待,分散行进,但前后互相照看,从上岸到走出靖江县城北门,前后又经四道关卡,一一检查盘问通过。在检查中,日伪军肆意刁难威胁,事后才知,由于我们没有送买路钱,如若事先准备好钞票,就不会遇到这些麻烦了。

  出了靖江,我们三人又聚一起,此时,已太阳西斜。由于我们不识路途,只知路线及目的地,于是我们就到路边村内找农民问路。这天,我们的目的地是经季家寺到王家寺,老农告诉我到王家寺直路仅五十里不到,但必须经过孤山,而孤山上有日寇的据点,日寇看到有人经过就不分青红皂白用机枪扫射,已有好多人被打死,这条路不能走。老农说要绕过孤山走,要多走二十多里路。为了安全,我们按照老农的意见走,并请他带路,我们给钱。夜幕来临时由老农带路,我们跟着他一直走到黎明,总算到了王家寺附近。将到王家寺时,只见村外有拿着红缨枪的儿童团,见我们走去,他们就大声吆喝叫我们停住,虽然是声色俱厉。但我们的心情已十分宽稳,知道已经到了根据地,似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欣慰。

  进入村内,来到江南办事处,从屋内走来一个面色白皙、态度十分斯文温和的青年人,他向我要介绍信。我即把长衫边角撕开,取出一张“无字”白纸交给他,他将白条拿去到房中大概用药水显影后,出来对我说:“你是叫陆培祥(我原名)吗?”我说:“是的。”他自我介绍叫钱敏。他介绍了根据地的一些情况,叫我们休息几天再予分配。不几天,钱敏同志来找我谈话,要我去抗大九分校(苏中公学)学习。我问:“学校在哪里?”“在宝应。”钱敏说。我问:“有多少路?”他说:“说不清楚。”我问:“怎么去法?”“步行。”他说。“要走多少天?”“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最后我答复他:“我去。”接着他对我说,这次你们一共去五人,由你负责,明天就出发。他又告诉了去宝应的路线、地点,一路上的交通站,要我用脑子记住。不一会儿他就把介绍信交给了我,又把另外四位同志叫来熟悉一下,并向大家讲了路上应注意的问题,通过敌人封锁线与据点应如何处置,又交代了一下万一遇到意外情况,应怎么处置……

千辛万苦到苏公

  翌日,我们出发了。从靖江王家寺到宝应县,以现在的交通工具来说,最多三小时左右就可到达,可是我们却足足走了十天。一路上,根据敌伪据点与封锁线的不同情况,有时朝行晚宿,有时昼宿夜行,十天之内,我们在地下交通员带领下,冲过了日伪军设置的道道难关,我觉得印象最深的有四道:

  第一道。有的日伪军据点在白天通过反倒方便,我们都扮成商人,身上都带有伪政府发的“良民证”,但几个人不能结伙成行,必须前后拉开距离,远远地互相照看着,交通员走在最前边,直到走出据点二三百米,然后再会集一起,结队前进。

  第二道。有的日伪军据点白天根本无法通过,日伪军看守十分严密,不准任何人通行,又无其他道路可走,更无桥梁。我们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分,通过当地地下党员,由他们弄来小木船,在离敌人不远处驶向对岸,通过据点。

  第三道。还有的据点敌人不仅日夜封锁严密,不准任何人通行,而且无路无桥又无船只,在此情况下,要通过封锁线十分困难也相当危险。幸亏河道较窄,交通员通过地下党,弄来农村挂天灯的长木头,搭在河的两岸,我们从独木桥通过。可是胆小的同志无法通过,于是我们又弄来长竹竿,作为扶手帮他通过。

  第四道。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次,是通过日军占据的泰州城北门外的公路。这儿白天不准任何人通行,一到天黑,泰州城墙上日寇的探照灯就照个不停,一旦发现行人,就用机枪扫射。这天深夜,苍穹如黑锅一样,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五人每人准备了两枚手榴弹,由交通员带路正要从这条公路上通过,交通员向我们作了交待,要我们在离公路两百多米就拉开距离,卧倒,如猫捕老鼠一样悄悄匍匐前进,直到爬过公路二百多米才可站起来行走。可是正当接近公路,我们拉开距离要爬行时,其中一人突然恐慌起来,掉头站起就跑,幸亏没有被敌人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最后我们总算安然通过。

  就这样,我们从靖江王家寺出发,历经风雨,走过了苏北平原曲曲弯弯的田间阡陌、泥泞小道,终于在第十天的午夜到达宝应县曹甸固晋。可是,我们问了许多次,好不容易才找到苏中公学校部。原来我们认为学校一定是有相当规模的校舍,谁知学校就设在村内的每家农民家中。后由一位穿军装的新四军将我们领到苏中公学校部。不一会,校首长夏征农来接见,对我们讲了话:“你们从日寇沦陷区,不远千里,冲过重重封锁线,来到抗日根据地参加抗日,我表示热烈欢迎……”。

苏公是我好母亲

  苏中公学是我革命的摇篮,是我踏上革命征途的起点。在苏公学习,虽然仅仅只有五个多月,却为我投身革命打下了牢固的思想基础,它是决定我一生命运的关键。经过学习,我明白了许多道理,坚定了打败日本鬼子的决心与信心,树立了革命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懂得了为人民服务的道理。使我认识了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无产阶级革命必然会胜利。

  通过军事训练,使我学到了军事基础知识,知道怎样保护自己消灭敌人;树立了不怕死、不怕苦的思想。

  在大生产运动中,我们每天五点半起床,拿着向老百姓借来的锄头、铁锹,进行艰苦的田间劳动,改善自己的生活,实现了毛主席“生产自给”的伟大号召。我们全体学员在“人人参加,一齐动手”、“把草荡变成良田”的口号声中,利用三天时间,筑起了一米多高、八百米长的提坝,开出五十亩荒地,并及时种上了茨菇、绿豆。如今,这里已成为农户的养蟹池,成了聚宝盆。

  苏中公学的条件与环境是十分艰苦的,住的是农民的茅草房,没有床铺睡地铺,被子只有一斤半棉花,洗脸刷牙是河里的黄泥水,平时很少洗澡,夏天蚊虫多又无蚊帐,只好任蚊虫叮咬。每月20铜圆津贴,连买卫生纸也不够。就是在这种困苦的环境中,锻炼了我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

  经过苏公学习,我由一个不懂事的莽撞孩子,成为一个懂得革命道理的战士。

  光阴似箭,六十年过去了,现在我已离休,但仍继续在为社会与教育青少年服务。回顾生平,我是可以向我们母校苏中公学告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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