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粟裕之命组建海防团
随着新四军的日益壮大,作为新四军1师师长兼苏中军区司令员和苏中党委书记的粟裕考虑到:苏中是华中之大门,是兵家必争之地。日伪集中兵力进攻苏中,大的城镇将被占领,公路、运河等交通线将被切断,根据地也可能被切成几个小块,新四军不能不面临“背海作战”的形势。为了把握主动权,必须建立一支海上武装,控制占领沿海之面(即制海权)。于是,粟裕率领参谋及直属队的同志,调查了解沿海各港地形和群众情况。然后,决定建立海防团。任命陶勇兼任团长。为了支持筹建海防团,粟裕把苏北行政委员会保安处处长吴福海调来当副团长,把在海边长大、水性很好的青年战士徐小毛调到陶勇处任警卫员。
从此,胸阔似海,激情如海,和大海一见如故的陶勇,便与大海结下了不解之缘。你看,此刻,他正和副团长吴福海、警卫员徐小毛,走向海边,准备驾舟出海,观察海情呢!
还没走到海边,就见一位老大妈推着架子车蹒跚走来,车上躺着个五十多岁老大伯,遍体鳞伤,痛苦呻吟。徐小毛眼尖,一眼就认出是他家邻居李水生,便说:“车上躺着的是我隔壁邻居李大伯,他可是远近闻名的船老大啊!”
原来,昨天李水生家中已无米下锅,想下海弄点货换点粮。不料,刚下网就碰上了鬼子的汽油划子(6至8座小快艇),鬼子兵不容分说,用机枪扫了帆,用刺刀挑了网,还把水生毒打了一顿。
“有小鬼子横行霸道,就别想过一天好日子,一定要想办法狠狠地揍这些龟孙子!”陶勇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块银元交给李水生:“大伯,先抓紧治伤,待养好伤,我们海防团还要请你当船老大和我们一起打鬼子。”
碧海晴空,一叶小舟辗压浪花缓缓而行。徐小毛摇着橹,一会儿深水,一会儿浅滩,一会儿港口,一会儿岛礁,他为陶勇作向导,察水情,汇报情况,把自己所知,全部翻了出来。也许是命运驱使吧,陶勇在海上这么一转,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在皖西山区长大的”旱鸭子”,再也无法与大海分开了。遇到礁石,他说:“鬼子坐船在明处,我们隐蔽在礁石后面,打他个冷不防,也够他喝一壶的了。他要开枪开炮,我们有礁石作掩护,这可真是个天然碉堡啊!”划到浅滩,他又说:“浅滩里,我们小船行动自如,鬼子的军舰就不方便了。我们打了就跑,他们呢?骑水牛撵兔子,有劲使不上!”
在海上察看了整整一天,他们商定:先把海防团架子搭起来,然后,发动群众,逐步扩大队伍。
不久,调来谢友才任海防团参谋长,何振声任团政治处主任,还从各部队抽调了3200多名骨干。‘
海防团架子搭好,同志们组织了工作组,穿上便衣,在滨海区委帮助下,深入到渔民中间,访贫问苦,扎根串联,开展工作。当时,沿海渔民很艰苦,靠一条破船一张网,波涛中行,风浪里闯,既危险又艰辛。没有渔船的就更惨了,只能在沙垠张网,等落潮时,拾捡那些留在网中鱼、虾、海蜇等小海物维持生计。
本来,海滩沙垠不属于任何人,但封建把头们,你划一条,我划一块,占为已有,按季收租。渔民们恨透了这些渔霸。渔民们经海防团工作组宣传教育后,觉悟提高了,便组织起来与渔霸作斗争。在抗日民主政府仲裁下,取消了沙垠租。接着,又在民主政府领导下,统一了度量衡,制止了渔霸大秤进、小秤出的剥削行为。渔民生活有了改善,共产党、新四军威信越来越高,沿海各乡在抗日民主政府领导下,纷纷建立了抗日自卫队。自卫队中的优秀分子纷纷加入了海防团。于是,海防团从无到有,逐渐地一个连一个连地充实起来了。
大智大勇收编海匪
粗具规模的海防团,面临第一个严峻问题,就是海匪的挑战。在琼港南北的近海区,历史上就是海匪窝,他们久居海上,各霸一方,劫海为生,连渔民捕捞的海货也不放过。当时,著名的大海匪有三股:孙二虎占据琼港、何家灶一线海域;陆洲舫占据丰利附近的水面;袁国祥则活动在龙港一带。
海匪觉得新四军海防团是个大威胁,总要找机会进行袭击。一天,孙二虎带着几十个人,偷袭3旅部队。这些在海上欺压渔民得心应手的海匪,在陆地上与新四军打仗真不是对手,不到半小时,包括孙二虎在内,都被活捉了。孙二虎等人被押到陶勇面前,陶勇亲自给他们松绑,教育他们,当海匪可耻,特别现在日寇加紧侵略,国难当头之际,大家要团结起来,枪口一致对外。为了做这些海匪的工作,陶勇与他们约定:两天后到船上与他们谈判。
陶勇要孤身闯匪窝,与匪首孙二虎谈判,成了爆炸性新闻。首先,当地渔民一百个不同意,说陶旅长此去,肯定有去尤无回。刚刚治好伤,当上了海防团“船老大教练官”的李水生,急急忙忙赶到海防团,流着泪说:“陶旅长啊,你就听我老汉一句话吧,海匪窝是阎王殿,实在去不得啊!”
同时,陶勇的战友们也坚决反对,吴福海、谢友才、何振声都说:“和海匪谈,只靠枪杆子在战场上谈。即使一定要和谈,就派我们去。你陶勇不光是海防团团长,还是我们1师3旅的旅长。你若出了事,这还了得!”
“同志们和乡亲们的情意,我理解,也很感谢。但是,对这些海匪必须做工作。我们做了工作,使他们靠拢革命队伍,就多份抗日力量。如果,他们被日伪拉了过去,就多一份反动力量。再说,已经答应上船去谈判,不去就是失败,人家会说新四军胆小。因此,就是龙潭虎穴也一定要闯一闯!”
再说孙二虎回到船上,匪徒们忙摆宴压惊。附近的匪兄匪弟袁国祥、吴道生也来打听新四军情况。当孙二虎说到陶勇答应上船谈判时,几个匪首都认为只是说说而已,最多派两个代表来就已经不得了啦。
说曹操,曹操到。几个人正在议论,匪卒来报:新四军1师3旅旅长陶勇已到海边。
“带了多少人马?带了些什么武器?”孙二虎等都吃一惊。
当匪卒告诉仅仅陶勇一人,他们恢复了常态,商定让陶勇上船,但要埋伏好兄弟,见机行事。陶勇从从容容,走上船来,与匪首拱手相见,像老熟人一样。孙二虎因前天被俘,感谢陶勇不杀之恩,客客气气让座、倒茶,满脸堆笑。那吴道生、袁国祥就不同了,想欺陶勇一人上船,势单力薄!
“听说陶旅长一向善用谋略,明里一人上船,暗地里不知在海边埋伏下多少兵马?”
“我陶勇做事光明磊落,一人就是一人,搞什么埋伏,不信,你去海边搜,搜出多少队伍,全归你。”一句话把吴道生卡住了。
袁国祥要奸诈得多,他指桑骂槐,贬低新四军:“吴老兄,你是神经过敏了。新四军就那么几支老套筒,连看家都不够用的,还能抽出兵力来打埋伏?”
“这位头人说话,可是话里有话啊!其实,新四军有多少实力,不用陶勇介绍,去问一问江苏省省主席韩德勤就知道了。黄桥一战,他最知深浅。独立第6旅哪里去了?第89军哪里去了?不会是被风刮跑的吧?”陶勇说罢,一阵豪爽大笑,笑声如雷,震得船舱嗦嗦发抖!
孙二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前天被俘,第一次见陶勇,就觉得此人气度不凡。现听陶勇一番话,更添了几分敬意,便向吴道生和袁国祥说:“二位这是何苦,陶旅长是我的贵客,我们应以礼相待!”接着高声吩咐:“置宴,摆酒,为陶旅长接风!”
陶勇也不推辞,席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举杯换盏,如同自家人一般。酒至半酣,陶勇语重心长地说:“我看在座几位,都是有血气的男子汉,怎么吃上这碗饭?现在国难当头,有志男儿,当思报国,也不枉爹娘生养我们一回!”
一听此话,几个人都唉声叹气,说国民党腐败,伪军横行,日本人烧杀抢掠。整个国家都没什么希望了,他们才出自无奈,当了海匪。
“不!我们国家还是有希望的,这个希望就是共产党和它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
几个人听了,又摇起头来了。说国民党那么多部队,那么好的装备,都败给了日本人,八路军、新四军能打败日军?不可能!
陶勇让人拿出地图,一面指给大家看,一边说:“你们几位在海上闯荡多年,看问题应从大处着眼。你们看看,中国多大地盘,小日本有多大地盘?国民党节节败退,是因为失掉民心。人心散了,如同一盘散沙,小鬼子就欺负我们这一点。共产党为老百姓谋利益,把大家团结起来,抱成团,就坚如磐石,谁还敢欺负?!再说我们中国有多少人?它小日本有多少人?我们十个八个打一个总行吧!……"
船渐渐地驶向深海。陶勇指着无垠的大海说:“我们中国地大物博,就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只要我们持之以恒,坚持抗战,小鬼子就会淹死在这汪洋大海之中!”
陶勇的肺腑之言,就像春风一样吹入了这些人的心田,令这些长年流窜海上的盗匪,一个个十分佩服。
陶勇的亲密战友、新四军著名画家和诗人赖少其,曾以陶勇只身人匪穴,降服众海匪为题,写诗赞颂:“蹈海海不啸,龙王出相迎”。果然,这些海匪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先后参加了新四军。
孙二虎醒悟最早,交出枪支船只,自愿接受新四军改编。他只留下一个妻子,几房姨太太都遣散了。为了表示从此弃暗投明,改名为孙仲明。根据他的表现,组织上任命他为海防2团团长。
不久,丰利的陆洲舫也加入了新四军,被任命为海防3团团长。
这样,近海区的几股实力较大的海匪,经新四军耐心细致地做工作,先后都被收编了,共计800多人、400多支枪、200多只木船。
据此,上级决定将海防团扩大为海防纵队。陶勇兼任司令员,原海防团为1团、孙仲明部为2团、陆洲舫部为3团。
“早鸭子"智袭日寇军火船
部队壮大了,系统训练、严格训练便成了重要课题。原海防团指战员基本是“旱鸭子”,但射击、投弹、刺杀方面有经验;从海匪收编过来的战士,水上功夫好,陶勇让他们互帮互教。两个月过去,部队素质有了较大提高,原来的“旱鸭子”也能在海水中一口气游千米以上。
海上行动,最难的要数通讯联络了。因为只有木船,船上没有电台,没有雷达,也没有信号旗。陶勇就把有航海经验的“船老大”和有文化的“秀才”凑在一起,搞了个“诸葛亮小组”,群策群力,创造土办法:用各种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旗子做指挥讯号,挂船头什么意思,挂船尾什么意思,挂大桅什么意思,调几大队,几点钟怎样行动,都有具体挂法。当时每条船都有几箱旗子,五颜六色,多姿多彩。白天用旗,晚上就用信号灯、手电筒,红、白、绿都有,还有特制的各式流星花炮,有了紧急情况,就点燃,很管用。
果然不出粟裕所料,在敌人大举进攻下,一些大的城镇被占领,陆上交通大部分被封锁。好在新四军1师的“海军部队”——海防纵队,已具有一定的实力,已经开辟了海上运输线。党组织派张渭清、吴明义等同志,在上海浦东开了一家“宝丰鱼行”,以此为掩护,在上海秘密采购急需军用物资枪支、弹药、电讯器材、车床、刨床、硫磺、无缝钢管、药品、纸张、印刷机、油墨等,都通过海防纵队运往根据地。根据地的粮食、棉花、水产也是通过海防纵队运到上海去卖。海防纵队还负责护送人员往来,很多干部、战士、知识分子、青年学生,都有过在这条水上运输线上被护送的经历。这条水上运输线,是打破敌人封锁的主干道。
海上武装力量的首要任务,是组织海上武装斗争。1943年渔汛时,吕四渔场渔民正是忙捕鱼的黄金季节。已经投向日伪的海匪仲炳贤率部窜到渔场抢劫,吴福海带领海防1团、孙仲明带领海防2团与敌开展激战。海防战士英勇无畏,靠近敌船,敢于刺刀见红,杀得众多匪徒尸沉大海,葬身鱼腹。激战一天,仲炳贤部溃不成军,大败而逃,海防纵队胜利地保卫了渔业生产。
一次,陶勇得知日本海军十多只汽油划子侵入启东一带近海,他当即指挥陆洲舫的海防3团出击,经过一个多小时海上激战,俘虏了20多个日本兵,缴获3只汽油划子。鬼子海战吃了亏,忙调飞机轮番轰炸,海防团早已转移,漂泊在海面的一些汽油划子被炸了个粉碎。
上海沦陷后,日军对入侵华中的部队进行人员补充,不少武器弹药、装备先海运到上海,然后再分发各地。总之,从日本到上海的运输线,成了华中日军的生命线。陶勇就把这一条运输线作为重点打击目标。
一天,陶勇从分区赶到何家灶海防团研究工作。刚进屋,作战参谋便向他报告:“陶司令员,上级传来情报,鬼子一艘军火轮船,从日本出发,经小庙洪水域去上海。’’
“弄清了是单船吗?”陶勇很有兴趣。
“是单船。”参谋回答很肯定。
“好!就吃掉这块肥肉。"陶勇立即挑了3艘机帆船,连夜出航。
拂晓,海面上轻雾漫漫。日军军火船正得意洋洋地行进着,突然,薄雾中驶来了3艘机帆船。军火船的哨兵立即拉动枪栓,大声盘问:“干什么的?”
第一艘机帆船船头,站着一个伪军军官打扮的中年汉高喊:“自家人,自家人!”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晃了晃:“司令部的命令,吕四港的卸货!”
哨兵朝舱里说了几句什么,便扔下缆绳拴住木船,放下软梯:“只许一个人上来。”
中年汉子上了日船,哨兵刚拿起纸条看,他飞起一脚,将哨兵连人带枪踢下了海,然后,挥起短枪大喊一声:“缴枪不杀!”
这吼声如雷的中年汉子就是陶勇。
陶勇智袭日寇军火船,搞得敌人措手不及。一个鬼子刚要拔枪反击,陶勇眼疾手快,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海防团战士纷纷拥上敌船,与鬼子搏斗,激战20分钟,打死鬼子16名,俘虏3名,缴获枪支、弹药共200多箱,作战物资100余吨。
陶勇在抗日战争中有这一段创建土海军的传奇经历,新中国成立后,1952年11月,陶勇被任命为华东军区海军司令员。1955年10月,华东军区海军改为东海舰队,陶勇为东海舰队司令员。这一年陶勇被授予海军中将军衔,时为43岁。1
959年11月,陶勇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海军副司令员兼东海舰队司令员。 |